刚一着地，她便当场愣住。
姬缨，正站在逆着阳光的地方，认真翻阅一本书。
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了，她也不再指望会在这里遇到他，却没想到他又来了。
姬缨抬首看到她，没有丝毫异色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。
姜葵诧异道：“你不是说你不再来了？”
姬缨淡淡反问：“你不是说你不再理我了？”
两人相视半晌，同时微笑。
姜葵跳到窗台上坐下，眯眼看着外面不算刺眼的阳光，眸中似有薄雾流浮。
“姬缨，我想了，不管你怎么对我，只要我把你当朋友，终有一天可以得你如此相待――不把我当做贵妃，不爱我当做皇上的女人，单纯地把我看做可以和你相交的朋友。”
姬缨若有所思地凝视她半晌，点点头，“也对，恐怕没有哪个贵妃娘娘的举止会像你这样。”
姜葵闻言，微微赧然，继而一脸正色道：“要不是看在你很寂寞空虚的份上，本宫才不屑理你，你就知足吧。”
姬缨失笑，道：“寂寞的确是一件令人害怕的事情。你呢，有没有什么害怕的事？”
姜葵眯着眼睛想了半天，才缓缓开口：“我啊，曾经很恐惧，很恐惧。”
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，在被迫进入皇宫的时候，无论她装的多么若无其事，都无法掩盖心底那份恐惧。
那个时候，她是真的害怕，害怕一个人在未知的路途上前行……
“恐惧吗……恐惧和寂寞一样难捱。”
良久，姬缨淡淡说。
姜葵很快从思绪中缓过来，跳下窗，拍拍手，一派轻松道：“好了，现在我们算同是天涯沦落人。从今以后，我可以不让你寂寞，你可以不让我恐惧，好不好？”
望着她单纯无辜的眼神和春意盎然的微笑，姬缨心里涌起一丝不可名状的情绪。
是错觉吧。
她凝望自己的眼神，竟然真的真的是，温暖的……
半晌，他终是点了点头，轻声应道：“好。”
从藏书阁出来时，已经很晚了。
小道上，两个人并肩而行，身影被月光拉的很长很长。
落叶总凄清，飞花多惆怅，飒飒秋风袭来，发出几声类似呜咽的声音。
姜葵听得背后生寒，心里毛毛的，忍不住问道：“你都不害怕吗？”
“怕什么？”
“鬼啊。”
姬缨对着她，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，“不怕，因为我本身就是鬼。”
姜葵瞪大眼睛，姬缨笑了笑，接着道：“孤魂野鬼。”
无伤大雅的玩笑话，姜葵亦失笑，“快不要讲鬼了，晚上我会做噩梦的。”
噩梦……
姬缨眉眼有些倦怠，这些年，他几乎从来不做梦。
不会有人知道，他多么渴望做梦，哪怕是噩梦，他也愿意。
他只想再看一看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庞。
可是，那女子像是真的要恨他三生三世，从不入他梦中。
她留给他的，只有那一句伤人肺腑的话――
“姬缨，我成全你为人臣子的忠心，成全你雄厚的野心。我会嫁给苍昴，做他的宠妃，我要看看，你会有多后悔。”
这么多年，这句话就好像一个梦魇，时刻缭绕在心头挥散不去。
他真真是负了她，这些年饱受相思的蚀骨之痛不过是对他背弃誓言的小小惩戒。
姜葵看着他执云挽素的温漠侧脸，迷离又有些虚晃。
恰有落叶飘零，她伸手，捉住一片落叶，仿佛是捉住了一个即将消逝的灵魂，感叹道：“即使是孤魂野鬼，也有自己的归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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