缓缓扫了一下室中,向钱氏招了招手,钱氏走了过来,他看着钱氏道:“夫人,你是个金枝玉叶,我是个银匠出身,这辈子实在是叫你受屈了。”>
钱氏潸然泪下:“老爷,你我夫妻俱是一体,你这个时候,还说这样的话吗?”>
刘美放开刘娥的手,握住了钱氏的手,看着刘娥道:“我这一辈子,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,也算享受了人间之福,再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。刘美出身贫寒,我家联姻,也不需要高门权贵之家。一对儿女,都已经定了亲事,都是咱们蜀中的老乡亲。女儿的亲事,定的是茶商马家,儿子的亲事,定的是王蒙正之女,都是普通百姓,中等人家,也没有什么不放心了。只是惟玉跟了我一生,尽是操劳家事,如今幼子从广还在襁褓之中,还望圣人多照顾她们母子。”>
这茶商马家,却是刘美初上京时,在码头扛包的那一家主家。那年马家的儿子初生,几千名力工,都得了一碗肉汤。后来刘美发达,马家托了同乡之谊攀缘过来。却不知刘美看中他家,却就是那一年最难的时候,看得出他们待底层小工的厚道罢了。>
刘娥握住了钱氏之后,道:“阿哥,我会把这几个孩子当成自己孩子一般爱护,你尽管放心吧!”刘美一生虽为外戚,却一直小心谨慎,尽于职守,为人厚道,每任官职,都做得尽心尽力上司下属无不称好,又绝不结党结派,凡有官场纷争皆是避而远之,因此上便是一般高门世族,纵然看不起他出身贫寒又是外戚,却也对他的为人没有什么可攻击之处。>
刘美处事一向低调,几个儿女的亲事,也是高门不攀,攀者不交,也不避忌自己的出身贫寒,反而特地挑了蜀中旧识乡亲,中等富户为儿女结亲,也是指望儿女们避开官场,不攀着外戚权贵。>
刘娥听得他这般一一道来,更觉心酸。但听着耳边刘美病弱的声音,看着满室药气氤氲,只觉得此情此景,虚幻而飘渺,仿佛不似真实,犹见蜀中栈道上,一对孤苦少年相依为命,憧憬未来。>
时辰到了,刘娥起身回宫。出了刘府,坐在御辇上向宫中行去,刘娥忽然有一种冲动,她不顾仪制掀开帘子,只看着那府第上的“刘府”二字在夕阳西照下,显现一片不真实的灿烂之色,渐行渐远。>
那一种绝望如渐渐涌上的夜色,将她的整个人渐渐淹没,忽然间她捂住自己的脸,泪如雨下。>
半月后,武胜军节度观察留后刘美病死。帝后大为悲伤,为之废朝五日,皇后亲临刘府,祭奠如仪。>
回到宫中,步下凤辇,刘娥茫然走在宫中长廊,脑子里浑浑噩噩一片空白,只觉得心里被挖掉了一块什么似的,空空落落,无所依处。>
刘美是她生命中最初闯入的人,她和他一起逃难,一起到京中打拼,一起经历人生中最贫寒的岁月,纵然她和赵恒将近四十年夫妻,但是她的人生中,却仍然有一块是赵恒所不知道所不了解的,唯一能够和她共有的,只有刘美。>
四十年来,不离不弃的守护,她走的每一步路,都可以回头看得见他那憨实的笑容,她以为他会永永远远地守护在她的身后,永永远远可以一回头看得见他。>
她没有想到有一天,他会离开,他会不在。>
甚至,非他所愿地离开。>
而她却无能为力。>
宫门开了,赵恒静静地站在那里,早已经在等候于她。>
刹那时,所有的冷静自持、所有的控制力都忽然崩溃,刘娥飞奔过去,紧紧地用尽全力地抱紧赵恒,在灵堂上没有流下的泪,忽然如雨而下。>
赵恒轻轻地捧起她的脸,她的脸上是绝望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希望,那一刻她多年的面具打破,她的脆弱她的依赖都那样全然地涌现在他的面前。忽然之间,淡却已久的爱怜之情又重新燃起,这种感觉有多少年没有过了?这么多年来她是能干的妻子能干的皇后能干的掌控者,独独这种脆弱无依的神情,他已经陌生了很多年了。>
赵恒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:“小娥,放心,有朕在呢!”>
她依在他的怀中,像一个小女孩一样不能自控的抽泣:“三郎,你要答应我,你不能弃我而去,我不能没有你,我不能没有你啊!”她紧紧地抱着他,怀中的他是确确实实存在的,这真好,他仍是她的,是她的唯一所有,唯一所爱。>
赵恒柔声道:“你放心,朕一直在这里,永远在这里,朕绝对不会弃你而去的,因为——朕也不能没有你啊!”>
笼在心头的恐惧,需要确确实实的存在感来驱散,刘娥伸出手来,真真切切地抚摸着赵恒的脸,一点点触手微温的感觉,是真实存在着的,心中的压抑恐惧渐渐散去,露出了欢喜的微笑,她倚在他的怀中,低低地说:“三郎,我需要你,桢儿也需要你。”>
赵恒心中一软,看着怀中的皇后,轻轻叹了一口气。>
刘美的死,对帝后之间的感情,似乎起到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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